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供销力量——专访全国政协委员，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党组成员、理事会副主任，中国供销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杨建平
瞭望智库/记者聂欧 宋怡青 刘秋娜
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新部署、新要求。这也给“姓农、务农、为农”供销合作社提出了新的任务和努力方向。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又指出，深化供销社等改革，使农业农村充满生机活力。
供销合作社系统是我国最大的合作经济组织。综观历年来，中共中央、国务院每次就供销合作社改革与发展作出的决定，次次都有新内涵、新要求。
供销社，这个脱胎于计划经济体制的机构，曾掌握着城乡之间物资流通的命脉。但在经济体制改革大潮之下，原本由供销社垄断经营的多个领域逐渐实现市场化运作。上世纪90年代，供销社系统普遍陷入发展困境，580万职工下岗和内退的接近一半，经营网点减少过半。
市场化消灭了旧供销社，但同时也造就了新的供销社。尤其是2009年后的资本力量加入，加速了供销社的发展。重新崭露头角的供销社，借助“老本行”农资下乡和连锁配送，已经成了一家大型的流通企业。
对供销社系统而言，销售总额最能体现其经济规模。据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公示的数据显示，中国供销合作社系统2017年销售总额5.4万亿元，是2012年的2.2倍，年均增长15.7%；实现利润441.5亿元，资产总额1.5万亿元。
如今，在新常态下，供销合作社如何做好服务“三农”的主体？如何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确实是一个新课题。
对此，全国政协委员，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党组成员、理事会副主任，中国供销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杨建平在接受瞭望智库专访时表示，供销合作社将立足实际，找准定位，理清思路，扎实谋划，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中不仅应积极作为，而且大有作为。
“老供销”的新转型
记者：不久前结束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强调，要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对于中国供销集团的改革转型提出了怎样的要求？
杨建平：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一场涵盖范围广、触及层次深的全方位深刻变革，也将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农业农村工作的主线，主攻方向是提高农业供给质量，提高农业综合效益和竞争力，促进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农村增绿，最终实现城市消费者和农民的“双赢”。
毫无疑问，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中国供销集团改革转型提出了新要求、赋予了新使命、提供了新动力、拓展了新空间、展现了新前景。我们必须紧紧围绕参与和服务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从战略高度梳理我们的发展现实、完善发展思路、谋划长远的发展方略，因势而谋，因势而动，因势而进，加快深化改革、转型升级，努力补齐服务短板，夯实服务基础，实现中国供销集团新时代的新作为！
一是战略定位再调整。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的决定》明确，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的根本宗旨就是“为农、务农、姓农”。在企业发展战略定位上，我们把满足农民生产生活服务需求，作为企业的发展使命和长期愿景，千方百计为农业生产提供精准高效的农事服务，为农民生活提供快捷方便的社会服务。
二是主营业务再聚焦。农资、棉花、农产品、农村日用品、再生资源经营服务，是供销合作社传统的支柱业务，也是我们最具优势的主营业务。随着城镇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步伐的加快，农业的生产方式、农民的生活需求急剧改变，新的、丰富的需求层出不穷。我们将本着“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原则，重新梳理业务结构、商业模型、主攻领域，聚焦农业生产资料供给、农业社会化服务、农产品流通、农民生活服务、再生资源利用主阵地，在产业链上提升，在供应链上优化，重点打造现代农业综合服务、棉花综合经营服务、环保服务型再生资源、农村连锁超市、鲜活农产品营运、农村电子商务、普惠金融服务等企业龙头，形成不可替代的社会化服务功能与核心竞争力。
三是体制机制再变革。面对市场变化、产业升级、需求换代，企业体制机制需要继续变革。我们将在前一阶段推动的混合所有制改革、股份制改革、虚拟股权激励、经营者持股等改革的基础上，根据不同的企业基础、产业条件、发展阶段、团队结构，一企一策抓改革，量身定做体制机制，不求高大上、看起来漂亮，重在管用有效。尤其是要把加强党的建设和灵活的用人机制、分配机制结合起来，既抓党建、讲党性、讲贡献，又坚持市场规律、价值规律，坚持按劳动贡献取酬和按效率分配，做好企业改革改制。
四是增长动力再发掘。把创新作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紧紧抓住创新驱动这个“牛鼻子”，在产品创新、管理创新、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上出实招、见实效；把人才作为支撑发展的第一资源，紧紧盯住人才兴企这个关键，在用人机制、分配机制改革上下功夫，在人才选拔、使用、培养上用真劲，尤其要大批选拔启用优秀年轻人才，放手使用年轻管理团队，使我们的事业充满活力，使我们的发展充满后劲。
特别是抓住三个重点、打造“两个平台”，着力培育新增长点：一要依托“供销e家”，重点打造“国家靠得住、农民信得过、用户用得爽”农村电商“国家队”；二要依托供销粮油公司，打造粮油收储、加工、经营板块；三要依托已经取得的钾矿资源，打造“既有海外生产基地、又有国内生产基地、还有遍布全国的强大销售网络”的钾肥集团；四要发挥中国供销集团龙头带动和资源整合作用，把全系统1000多个农产品批发市场整合成全国统一的农产品大宗交易平台；五要依托全系统4300个仓储和物流园区，打造供销社物流大平台，形成整体网络优势。
五是企业文化再塑造。小胜靠智，大胜靠德，长胜靠道。一个企业要长盛不衰，必须建立科学合理的企业文化。供销合作社为农服务的主阵地在农村，我们要把“走进农村、走近农民、融入农业”作为企业文化建设的导向，使中国供销集团始终按照为农服务的政治方向、沿着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坚持合作共享的社有企业特点健康稳步发展。要着力把我们的业务网络向基层延伸，使我们的职工向基层下沉，建设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爱供销社的经营队伍，打造一支“深扎泥土接地气”的为农服务“国家队”。
记者：这几年，农业农村工作面临两大难题，一是农产品供求结构出现失衡，二是农民增收的传统模式遭遇挑战。对此，供销社如何助力农业供给侧改革？
杨建平：要解决这两大难题，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农产品供应链整合。这就涉及到需求端、供给端和流通端。首先，需求端主要是大城市的消费人群，我们依托北上广、长三角、珠三角等几个经济热点地区的城市需求，针对城市需求的不同特点，通过提供o2o体验店、社区菜店、大店卖场、团餐中央厨房、无人货架、线上销售等方式，把最好的农产品集中在一个篮子里，让客户挑选，然后集中配送，从而有效解决需求端的问题。其次，就供给端而言，我们高度重视从生产源头抓起，一方面通过全程品控和质量追溯确保农产品质量安全，另一方面积极发起“寻真”和“地标中国”活动，把各地方供销社最有特色和最有品质保障的农产品汇集起来，供应城市需求端。通过黑龙江五常的供销社，我们扶持当地的大米种植；通过宁夏的供销社，我们采购最好的枸杞；通过河南焦作的供销社，提供最好的铁棍山药……。再次，通过对供销社现有仓储、冷链、物流等流通资源的整合提升，把供给端和需求端有效连接起来，极大地降低流通成本、提高流通效率。
为了有效整合农产品供应链，今年供销集团通过财政资金和自有资金投资了大量的农特产品中心，这些农特产品中心大部分都具有种植、养殖基地。在基地上从事种植、养殖的农民除了获得生产环节的收入（传统增收模式）外，通过我们为他们拓宽销售渠道、输出生产流通标准、提升品牌附加值、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等，他们还可以获得供应链其他环节的收入和增值。此外，在个别农特产品中心我们也在积极尝试引入合伙人制度，由此农民除了获得产业收入外，还能获得资本增值和溢价的收入。农民增收的稳定性和空间更大了。
不一样的“国家队”
记者：2017年中央给予专项资金重点支持供销合作社农村电子商务惠农工程，倾力打造全国供销电商“一张网”以及农村电子商务“国家队”。为什么是“国家队”承担农村电商的任务？
杨建平：电商是一个新兴的销售形式。作为农村电商，它是具有特殊性的。农村电商的消费人群、知识结构、财产水平乃至消费的理念、消费的习惯都会与城市有很大差异。
农村电商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农民期盼的是农产品的上行，关注点不是电子产品、工业产品的下行。我到县里调研比较多，很多县长说，他们最关心的是当地农产品如何卖出去。所以，农村电商是不能照搬城市模式的。
我们不同于一般的电商，因为“国家队”是要实现国家战略的，不是单纯追求企业的利润最大化。乡村振兴战略，要让农业强起来，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就必然要解决农产品的卖难问题，即农产品的上行。作为“国家队”，我们就是要全力解决农产品上行的问题，真正实现用产业带动乡村振兴，用产业带动扶贫，用产业带动农村消费升级。
供销社做农村电商具有天然优势：第一，有庞大的线下城乡实体网络做支撑。农村电商不可能单靠线上，天上飘着是不行的，必须落地。第二，供销社有完整的组织体系做保障。从总社到省社、市社，到县社，甚至是乡镇基层社和村级综合服务社，各级供销社都可以为当地电商发展提供组织保障。第三，供销社有六十多年商业信誉做背书，农民都认。
记者：目前，供销合作社系统的电子商务建设的进展如何？有哪些具体规划？
杨建平：为了支持供销合作社综合改革，大力发展农产品和农村电子商务，持续促进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2016年以来，中央财政连续两年共安排专项资金34亿元，用于供销合作社农村电商惠农工程和农产品市场体系建设。
2016年，供销合作社农村电商惠农工程共投资项目209个，建设了“供销e家”全国电商综合平台和区域电子商务运营服务中心及大宗农产品、特色产品电子交易中心。
2017年，供销合作社农村电商惠农工程和农产品市场体系项目正在抓紧落实。我们规划一要继续完善“供销e家”全国平台的架构和功能；二要建设和改造200个区域电子商务运营服务中心及农特产品中心、6万个基层综合服务网点及社区o2o体验店；三要建设和改造农村电商物流与供应链综合信息平台、冷链物流中心；四要建设大宗农产品和特色产品电子交易中心；五要建设农产品全程可追溯、互联共享的追溯监管综合服务平台和优势特色农产品质量安全保障示范体系；六要通过引领带动社会资本建设若干服务于中小电商企业的农产品电商产业园；七要升级改造农产品批发市场，建设农产品市场电子结算及信息集成系统等。
记者：阿里和京东提出了实施“千县万村”、“渠道下沉”战略，更有不少民间资本把农村电商看做“蓝海”，农村进入一种群雄争霸的阶段。在这样的背景下，供销合作社如何发挥“国家队”的作用？
杨建平：近年来，一些电商巨头和民间企业将注意力转向拥有巨大人口优势和市场潜力的农村市场，纷纷“跑马圈地”，掀起了新一轮“下乡”热潮。多元化的市场主体进入农村电商领域，对于这个领域的快速成长具有重要意义。供销社长期扎根农村，具备成为农村电商国家队的先天条件。供销社要想很好地发挥农村电商国家队的作用，我想要注意做好以下几点：
一要始终牢记“为农服务”初心。这是因为，“为农服务”是供销社发展电商的“根”和“魂”，是我们开展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供销社做电商，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为农服务，使农民买得物美价廉、便捷安全，卖得高效顺畅、助农增收，成为政府在关键时候用得上、农民群众普遍信赖的一支力量。企业追逐利润无可厚非，但如果只是为了办个单纯追求高利润的电商企业，可能在发展过程中会背离我们供销社发展电商的初衷，而背离“初心”，空谈“国家队”的作用是没有意义的。
二要突出农产品上行的特色。做农产品电商，面临非标品多、品控难、运输成本高等问题，不好做、难赚钱。但解决农产品的出路问题，恰恰是农民群众最关心的，直接关系到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因此，供销社搞农村电商基本上是迎难而上，克难前行，从一开始就注重挖掘各地特色农产品，帮助农民更好地把农产品卖出去，卖出一个好价钱。
三要实现广泛的线上线下融合。供销社在多年的发展历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线下经营资源，这是供销合作社电商在广大农村市场开疆拓土的支点。在电商发展过程中，我们高度重视挖掘传统流通渠道的商业价值，努力�...